密州鹤仔

梅 （美）

记得见过一张沙丘鹤小仔的照片，毛绒绒的一小团半埋在大鹤背上的翅膀里。问了摄友下里巴人，他说那张是去年在密西根湖边拍的。窝边的虫子不够吃，而新生的小鹤尚无力气涉水，所以头几天就坐爸妈身上去外面的世界觅食，晚上骑着回窝过夜。对于鹤仔来说，水既是安全的港湾，同时也潜伏着各种危机。

那天，我只是随便问了一下今年密州的鹤季，没想到有一对正在抱窝，原有的二只蛋中一只臭了，剩下唯一的那只蛋已接近尾声，孵蛋周期一般为一个月。二天后，也就是第30天，下兄给我发来一张鹤蛋的片子，说是当天傍晚拍的。

故事就从这只蛋展开。

（下里巴人摄）

蛋壳刚破了一个小洞，里面隐约可见小小的嘴尖，一条鲜活的生命在里面呼之欲出，试着冲破一切来到这个世界。我心动了，决定次日飞过去。


【小小鹤，好令人伤心】

小小鹤在我到达的当天早上出壳，我没能赶上。飞机在黄昏时分才降落，夕风姐接上我就直奔鹤窝。昆明一别两年多，记得那时我俩都还没开始拍鸟，在春城一起外拍时忙着拍花，现在却都已成了鸟痴。

半路上，下兄来电话作了实地报道。突然间，他一阵激动：“站起来了，小鹤站起来了”，随即电话就断了，留下我竭力去想像那个小毛毛团摇晃着站起来的模样，而平时稳稳当当的夕风姐则猛踏了几次油门。

十分钟后，我俩兴冲冲赶到，却吃了个闭门羹。只见鹤爸严严实实地坐在窝上，小鹤一定是在底下。我们几个等到几乎天黑，仍不见鹤妈来换班，只好离开。

小小鹤的第一天就这样和我失之交臂。

第二天早上，我才终于见到了它！

这个小生命，大概只有我拳头这么大，阳光下，浅褐色的绒毛忽闪着金边。还小双眼皮呢，尽管没什么眼神儿。

就象它迫不及待地来到这世上，这个小小精灵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父母千辛万苦搭起来的水上行宫。每次从爸妈嘴里吃完虫子后，它就往踉跄踉跄地往水边跑。因为连站都还站不稳，它一次次跌倒，但又毫无畏惧地一次次站起来，继续东歪西倒。

有几次，它居然乘爹妈没看见冲进水里；也有几次，它不小心从窝上滚下来，一直滚到水里，几乎半淹，但它居然能自拔，随后跌跌撞撞爬回窝去，全然没有初来乍到的谨慎与羞涩。

鹤仔天生就能游水，一般出壳8小时后可以离窝。不过，从水草到鳄龟，水里有着各种隐患。

我们大约十点多才离开。中午时，桥上只剩一个叫Jane的美国人还留在那里拍录像。

没想到，Jane的录像居然成了绝版。小小鹤在中午又一次落水时，不幸被水草缠住，再也没能爬出水面，小小生命只持续了二十多个小时。

(手机从桥上拍摄，中间那一小摊泥是鹤窝）

下午，我又去原地看了一下。这一次，时过境迁，桥上空无一人，桥下鹤去窝空。四周一片寂静，似乎连周围的鸟儿也停止了往日的叽叽喳喳。

鹤爸鹤妈一定是在悲伤中飞离而去的。

小小鹤，我为你远道而来。就在几小时前，我还嫌光太硬、草太杂、背景太乱 ，总之早上觉得没拍好。而这一切，现在已经完全不重要了。此刻你在哪儿呢?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好在沙丘鹤配偶是不弃不离的终生制，真希望那对失去宝宝的鹤爸鹤妈再抱几窝，何况世上最长寿的沙丘鹤活到36岁，来日方长。

***

【小鹤，好令人安慰】

听说二周前有另一个鹤仔出生，虽然那个窝在芦苇深处，谁也没见过，但小鹤每天跟着爸妈出来觅食，已经长得挺高了。我们决定去寻找。

总算运气还不错，湖边远远的先看到大鹤，然后才看到草丛里的小鹤，正伸出脖子去吃爹妈嘴里的虫子。

一家三口

温馨一幕

深情回眸

骚首弄姿

翩翩起舞

我拍完小鹤跳舞，找了个长櫈坐下看片，不料小鹤离开草地，走过来和我对话 ，夕风姐赶紧掏出手机拍下这有趣的一幕（Paula 夕风摄）

密西根州湖多鸟多，白鹭、蓝鹭咱德州也有，这次我就没拍。除了鹤，我还意外收获各种小鸟和一对鱼鹰(另发）。

附近湖里看到一只孤寂的大天鹅，就在我到的二天前，她的十二只小仔在一场暴雨中全军覆灭。更惨的是去年夏天，这里有一窝天鹅被一只潜伏在水里的鳄龟全端了。自然界的适者生存、物竞天择，每天比比皆是。

这只小鹤的出现给我带来不少安慰，一天之内有悲亦有喜。

愿小鹤健康成长，安然无恙。

在密州的最后一天，我遇上这位孤寂的单身汉（Paula 夕风摄），因为是只留鸟，它已习惯与人和平共处。

鹤长到二岁时就可以配偶，但也有的等到六七岁。有鸟友跟我开玩笑说，这个单身汉看起来还年轻，现在提倡晚婚晚育，不着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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